關鍵詞︰供應鏈、Just in Case、Nearshoring、以防萬一
兩星期前的文章提到,歐洲經濟復甦及轉型面對著3座大山︰一是勞動力不足及勞動人口結構改變,二是供應鏈重整及穩定,三是戰略商品及戰略生產,而本篇將著力討論供應鏈對歐洲經濟的影響,以及歐盟及歐洲企業應對之道。
根據企業顧問公司埃森哲(Accenture)五月發表的報告,單是歐羅區去年因為供應鏈問題合共損失超過1100歐羅,相當於百分之0.9的國民生產總值。他們更預期,即使俄烏戰爭在2022年完結,歐羅區仍會因供應鏈問題損失約2400億歐羅;假如戰事持續到2023年,歐羅區的經濟損失更將高達9200億歐羅,是整個歐羅區的生產總值的百分之7.7。俄烏戰爭近月反覆,儘管烏克蘭近日成功收復大量失地,但從莫斯科近月的外交舉動也表明,她們並不打算輕言而退,再加上高加索地區國家阿塞拜疆及亞美尼亞的武裝衝突,歐盟東部鄰居的局勢其實未感樂觀。事實上,即使撇開俄羅斯因素,不少向歐洲供應原材料的國家及地區,也因為疫情及防疫政策未能完全回復航運載力及貨櫃交收,令歐洲的重工業生產大受影響。以工業生產大國德國為例,在首4個月的汽車生產便比疫症前(2019年)同期大幅下跌近三分之一。再加上早前提到的勞動力問題,令歐盟在供應鏈問題上面對相當嚴峻的挑戰。
改變供應鏈思維︰Just In Case及Nearshoring
然而,上述的供應鏈問題同時催生了歐盟內部對於供應鏈管理的改革。假如讀者對商業管理 – 特別是物流管理 – 有一定的認識,相信會聽過物流管理中「Just in time」(中文翻譯為「及時生產」)的管理概念。所謂的Just in time源於豐田汽車的生產哲學,意思是透過減少生產過程中不必要或不及時的庫存,將相關成本降至最低以求增加生產回報。而為了讓Just in time 發揮到極致,企業需要嚴格地控制物流鏈的反應時間及穩定性,例如要求供應商可以頻繁而有規律的供貨、降低不必要的前置時間、甚至在有需要時可以迅速地加大供應量以滿足突如其來的需求。這些問題在沒有疫情的時間自然沒有問題,但一旦如這次新冠疫情爆發並持續多年,Just in time的生產方式就成為企業在復甦生產力時面對的最大問題︰因為庫存不足生產鏈停頓,同時因為供應商所在的國家或地區的防疫政策與企業所在地不同,兩者在供應、生產及發貨層面未能完全接軌,進一步拖累整個生產鏈運作。
因此,疫情後不少歐洲企業可以以「Just in case」(中文暫翻譯為「以防萬一」)的管理哲學管理企業供應鏈。所謂的Just in case的物流管理,強調的不再是物流鏈的即時反應而是物流鏈的「韌性」(Resilience)及「回饋效率」(responsiveness)。正如FLIR系統公司(Teledyne FLIR)國際商業發展總裁Nancy Pallares指出,相對於依賴環球供應鏈供應原材料及加工整合,現時歐洲企業更願意在本土及歐洲設廠,希望將一些重要的生產重序留在歐洲本土,以免重蹈新冠疫情時供應鏈斷裂的情況。另一方面,在原材料及產品上,為避免因戰爭或疫情所衍生的運載力不足問題,歐洲企業一方面著力縮短供應鏈的地理覆蓋面,將更多的工序搬回歐洲地區;另一方面即使分散供應鏈風險,他們更願意以直接投資(direct investment)而非外判(outsourcing)的方式管理企業下的生產鏈及物流鏈。以德國知名超市集團利多(Lidl)為例,為了確保物流鏈的回饋效率及降低風險,它同時成立了Tailwind Shipping Lines以協助利多供貨與其他國家及地區。而知名家具品牌IKEA也將不少在東亞的生產中心轉到土耳其,以提供歐洲及中東地區的總體庫存量。這種被稱為「nearshoring」的管理方式,相信也會成為歐洲企業管理物流鏈的主流。
對歐洲投資的影響︰掌握關鍵節點及產業
這些物流鏈管理的改變,如何影響投資歐洲的格局?歐洲企業改變物鏈的地點及管理哲學,對投資者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不同地區的海外投資分額將會有所改變。例如不少企業的生產中心原位於中國大陸,但現時「因地緣政治考慮」歐洲企業看似會逐步將生產鏈及供應鏈向西移。但在「以防萬一」的管理哲學下,即使日後地緣政治有所改善,歐洲企業仍會繼續將供應鏈搬離中國大陸。而為了迎接這些西移的產業鏈,歐洲及鄰近地區對於工廠及貨倉的需求會不斷上升。而從投資國家而言,一些位於歐洲陸路運輸核心如奧地利歐或是航運中心荷蘭,以及勞動成本較低的國家如土耳其或東歐國家,她們在未來供應鏈及生產鏈上所扮演的角色只會愈來愈重要。
另一方面,因為歐洲需要重新考慮生產鏈的庫存以備不時之需,因此不論是從企業層面以及歐盟層面,它們都會重新為生產鏈上不同工序制訂供求優次,並將一些重要的物資生產留在歐洲大陸,例如半導體生產就是一個例子。因此,未來的歐洲工業生產會有根本的轉型及發展,一些原來依賴國外進入的「戰略物資」將會回流到歐洲大陸。當然,在歐洲大陸生產不一定是由歐洲廠商負責,在東亞的工業家如希望在歐洲市場分一杯羹未來數年將是最好時機。最後,從歐盟層面出發,未來歐盟的工業監管必然地會向供應鏈及物流鏈入手,例如月初彭博報導歐盟有意立法要求企業在特殊情況下接受來自歐盟的生產要求,否則每延誤一天會罰款相當於企業百分之1.5的每日營業額。此外,一些重要的戰略物品如半導體等,歐盟也有意立法監管及加強生產韌性。當然,這對於歐洲經濟發展有怎樣的影響,將會是兩個星期後文章討論的重要。
陳偉信
Orientis 研究總監
(三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