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戰略依賴、戰略生產、歐洲晶片法案、歐洲主權基金
早前的分析分享了筆者對於歐盟經濟發展的兩個主要問題,包括勞動力不足以及供應鏈不穩,而這最後一篇將分享歐盟經濟面對的第三個問題︰戰略依賴(strategic dependence)及戰略生產(strategic production)。在地緣政治劇變的外部因素下,歐盟作爲超國組織,有著“宏貫調控”歐元區經濟的動員能力和視野,往往布魯塞爾的角度雖然未必受聚焦單一成員國市場的投資者注意,但是對於任何有關歐盟中長期的投資綜合來説都是極爲重要的看點。
戰略依賴非新事
筆者先釐清歐盟定義的戰略依賴是甚麼:根據2021年歐洲執委會的文件,歐盟定義的戰略依賴商品包括以下3個層面︰第一,假如相關商品的依賴會直接影響歐盟安全及外交政策的自主性;第二,假如相關商品的依賴會直接影響歐洲市民的健康;第三,假如相關商品會直接影響歐盟生產、科技研發及服務,特別是在綠色產業及數碼產業層面。而根據這份文件,歐盟現時有大約137產品以依賴非歐盟地區進口,佔非歐盟國家進口份額的百分之6。細閱這百分之6的數據,當中有超過一半產值是依賴中國進口,越南及巴西則分佔百分之11及百分之5。有趣的是,香港也榜上有名,佔百分之1。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是,雖然2021年的報告內歐盟對俄羅斯的戰略依賴僅為百分之3,但從現時看到的能源危機表明,假如市場沒有合適的替代品,這百分之3的依賴可以引發相當大的經濟損失。
而為了落實歐盟「戰略自主」的原則,歐盟在過去多依賴法規、成員國之間協作或是產業聯盟來發展相關的戰略產業,而使用歐盟撥款主導產業發展並非常態。就法規而言,歐盟早在2019年己提出共同的投資審查框架(investment screening mechanism),確立成員國對一些針對戰略產業投資審查的共同要求,而歐洲執委會亦有權對一些敏感的海外投資向成員國提出意見。此外,歐洲執委會也訂立一個關鍵原材料列表(critical raw material list)並每3年更新一次。歐盟會積極推動政策以確保列表內的原材料的開發及供應,包括在自由貿易條約及相關的科研撥款等。
最後,歐盟亦積極鼓勵成員國跨國及中小企合作,包括吸引歐洲中小企參與「歐洲共同利益重要企劃」(Important Project of Common European Interest,簡稱IPCEI),而成員國向這些企劃提供國家資助,也不會視為影響歐洲共同市場公平競爭環境。具體而言,以在2017年歐盟提出建立「歐洲電池聯盟」(European Battery Alliance)為例,歐盟在2019及2021年分別批准多個國家對電池工業的國家資助,合共61億歐羅以發展電池產業鏈的不同領域。另一方面,歐洲投資銀行(European Investment Bank)2020年向瑞典電池生產企業Northvolt貸款3.5億歐元以興建廠房,協助這隻歐洲獨角獸企業生產第一批方體電池,以挑戰美國及日本等國家在車用及家用鋰電池的地位。
新的區內及國際環境換來新的戰略生產取向
儘管從大方向而言,歐盟在新冠疫情及俄烏戰爭後對戰略依賴的政策方式看似沒有明顯轉變,但「歐盟2.0」的核心在於「國家綠色發展主義」,加上面對新的國際環境,歐盟在戰略依賴的層面今後將更多集中在「戰略生產」(strategic production)輔以針對不同產業的法規,以確保未來歐盟在這些戰略商品的供應穩定。以現時審議的《歐洲晶片法案》(European Chips Act)為例,法案提出「歐洲晶片」計劃(Chip for Europe),包括提供100億歐羅投資科研及生產,從而在歐洲建立半導體技術的龍頭企業;為鼓勵成員國支持以國家資源支持晶片技術更新及開發,假如相關的技術更新及開發屬於「市場首創」(First-of-a-kind),國家資助同樣地不會被視為影響成員國公平競爭。更重要的是,當出現相關的供應鏈出現關鍵缺憾或是產能危機時,歐盟或會如新冠疫情時為成員國中央採購,而在歐洲議會提出的法案建議則進一步要求龍頭企業要回應歐盟要求向受影響的行業主動提供所需晶片。至於在歐情咨文提出的《歐洲關鍵原材料法案》(European Critical Raw Materials Act),相信也會參考晶片法案的模式,透過加強歐盟在財政投資的參與,改變對於關鍵物資的定義,以及從與盟友的貿易協議談判入手,嘗試增加歐盟在經濟發展的「戰略自主」。
當然,更重要的是歐盟比以往更積極參與投資及融資項目,包括在歐情咨文提出的「歐洲主權基金」(European Sovereign Fund),開宗明義表明會投放在工業生產之上,希望嘗試填補歐洲在科研及工業生產的缺口。畢竟正如荷蘭半導體企業NXP的行政總裁Kurt Sievers表示,單是要滿足《歐洲晶片法案》那五分之一的要求,歐洲至少要多投放多5000億歐羅。假如要在其他關鍵原材料也有相對穩定的供應,相信不可能單靠歐盟及成員國的投資不可能做到。
亦因如此,歐盟未來的工業政策勢必輔以吸引中小企參與、私人基金投資為其中一個主軸,歐情咨文也早就這些投資及企業運作作拆牆鬆綁的啟示,自然也是投資歐洲產業的良機:這不是單指投資一些升值的股票及房地產,更是有產業及海外投資傾向的長遠項目。特別是歐洲主權基金一旦成功設立,不單在市場上有一隻有歐盟27國加持的基金可供投資,更會是一隻投資歐洲潛在產業的重要指標,值得投資者留意。
陳偉信
Orientis 研究總監
(三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