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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分析政治及政策風險而言,其中一個分析面向是國內民情的變化。特別是歐盟成員國是民主國家,輿情民意對於未來政府施政有一定程度的影響。當然,哪些「民情」比較重要,「民情」的具體影響力如何,即使是民主國家也不能一概而論,但有系統地分析民意仍是管理政治風險相對重要一環。剛好在本月知名的歐洲智庫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簡稱ECFR)發表有關歐洲對於美國、中國及俄羅斯的民意調查報告,也有本地媒體引用上述報告。因此嘗試以此為切入點,分享歐洲人對歐中關係的一些想法,以及對企業投資歐洲的影響。
歐洲的觀點︰中美關係不應成為歐中關係發展的障礙
在分析內容之前,負責任的做法是交化一些基本調查背景,ECFR的調查是在2023年4月進行,當中涵蓋11個歐盟成員國,所選取的國家也平衡過歐盟內部不同政治板塊,以及外交政策的取態,因此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在具體關係而言,歐洲普遍視中俄為緊密合作的盟友,而中國更是在這是同盟關係中處於領導地位的國家。因此,就俄烏戰爭而言,歐洲民眾對於中國可以擔任的角色有一定的期望 – 這包括正面及負面的期望。從正面期望而言,歐洲民眾自然希望中國可以發揮影響力限制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行動,但同樣地假如歐洲民眾發現中國在俄烏戰爭有直接支援俄羅斯的話,民眾也毫不客氣地希望歐盟會制裁中國。事實上,對於歐洲民眾而言,主流的意見是將北京視為一個「無可避免地要合作的夥伴」(a necessary partner),因此歐盟需要有戰略地與中國合作,而非與歐俄關係一樣走向「脫勾」(decouple)的局面。
另一個宏觀的觀點是,歐洲民眾普遍將歐中關係與歐美關係脫勾,認為歐中關係的發展不應臣服與中美關係之下,特別是其實最主流的民眾也視美國與中國一樣,是夥伴而非完全盟友關係,是一段需要戰略合作的關係而已。最明顯的例子自然是在台灣問題上,要求歐盟保持中立的是佔超過6成的大多數,而這其實也是不少歐洲領袖私下的政治共識。也正如早前指出,歐盟關注台海的重要在於1)北京會否武力統一台灣而令現時台灣的政治制度有所改變;2)兩岸統一後會否影響台海以及南中國海的自由航行原則。因此,在這兩個原則沒有受到明顯挑戰下,歐盟對建立「亞洲北約」的參與度自然不大,這也是近日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對北京在日本設辦公室持反對意見的背後原因。
歐中關係的改變︰實質的經濟利益及關係更為重要
然而,即使歐洲民眾將中美關係、歐美關係及歐中關係視為3段不同的關係處理,但這並不代表歐中關係是一帆風順。反之,正正因為歐中關係在歐盟領袖層及歐洲民眾均是獨立處理的關係,假如歐中關係變得緊張便真的是與人無尤,是某些結構問題令歐中關係 – 特別是經濟關係 – 變得難復舊觀。
首先從經濟關係而言,儘管歐洲民眾不將對中國的商貿依賴等同於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更多是相信歐中經濟關係是風險與利益參半,但這並不代表歐中商貿關係是朝良好發展。事實上,當分析不同國家對中國經貿關係的取態時,與2020年相比有更多的歐洲國家對華商貿關係持審慎態度,反之一直有中國資金投資的國家如西班牙及保加利亞等,兩國民眾對中國投資仍保持正面。但更明顯的改變在於投資項目及實質影響本身。根據ECFR的調查,有過半民眾反對中國企業併購歐洲科技產業,近6成的受訪者表示不希望中國企業收購歐洲報業,而6成5的民眾則表明中國企業入主歐洲基建如橋樑及港口是不能接受。相對而言,歐洲民眾僅接受中國企業為歐洲興建基建,以及投資一些文化體育項目如營運足球隊等。
由上述的民意出發,我們不難對歐中關係最新的兩個關鍵詞︰「去風險化」(de-risk)及「重新較準」(re-calibration)有一個由下而上的理解。事實上,相對於政策領袖的言辭,歐洲民眾更著重實際的經濟影響︰假如中國能為他們提供服務及刺激當地經濟,歐洲民眾自然希望中國資金流入;但當中國資金有能力影響其言論空間及經濟結構時,普遍民眾均不希望中國資金投資在那些領域 – 這就是所謂的「去風險化」。因此在「去風險化」的前提下,歐盟未來「重新校準」的經濟及投資政策方向自然涉及兩大層面︰第一是如何在保留核心技術及產業結構不會外流至中國企業,但同時可以吸引來自中國投資歐洲;第二是如何限制北京對中國企業在歐洲的影響力,從而將來自資金延伸的政治影響力降到最低。對於後者,早前筆者提到歐盟將落實《海外資助規例》(Foreign Subsidies Regulation)及準備改革《海外投資審查規例》(Foreign Investment Screening Regulation),會是其中一個值得注意的方向。至於前者,不同歐洲國家對於保護核心技術及投資有不同策略,例如法國會將大學的知識產權集中管理,即使是發明者也只能租借使用權而非擁有權,令生產技術的知識產權與技術商品化分家,從而吸引投資的同時保障技術擁有權。這些實務操作既是投資歐洲要注意的事項,似乎也會是其他歐洲國家未來保障其技術優勢的政策手段。因此,投資者在分析投資項目時,也要留意相關的技術部份安排,從而投資一些合乎各方理由的項目。
Orientis研究總監
陳偉信博士